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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現場: 行動中的身體> #4

一場「可能」會被觀眾稱為不上狀態的演出 是否值得書寫? — 答案是無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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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入虛空」 — 笑的荒謬性、精神性及其挫敗

一個人若為了質問生命意義而從二樓躍下,稱之為提問、逃避或者選擇;若為了他人而躍入虛空,稱之為善良、溫柔或者犧牲;若是因不知情而被推了下樓,是為被謀殺與欺騙;然而若是他為了表達某種意志而在特定的「現場」躍下,以摔個鼻青臉腫或者骨折做為總結,那麼這一跳,則是使意志再現的行為手段;若是他刻意是要摔的使眾人發笑,這ㄧ躍便是個精心設計的馬戲;當一個人想要躍入虛空卻已準備好掉落在等待他的帆布上,那麼這個虛空或許僅僅是他留給我們思考的幻相 — 一個空無的浪漫、或者一個空無的劇場、一個面對鏡頭表演的、關於躍入虛空的行動。



然而,要是說那想要質問生命意義的人在半空中突然後悔了呢?要是那不小心被推了下樓的人在墜落途中突然發現這是自己所追求卻ㄧ直不敢做的呢?要是那本打算犧牲尊嚴來搞笑的馬戲,最後卻讓觀眾驚慌失措與哭泣呢? 要是那位過度浪漫的藝術家的那場演出,在底下拉著帆布的人們一個不小心沒接好,而使他真正的摔斷了雙腿呢?



這一躍的瞬間,一切都很難說。



就像我們 (可能) 都喜歡讀詩, 卻害怕真正面對一個詩人一樣。

為什麼詩人會令人恐懼呢? 也許因為詩總是抽象的, 而詩人太過於具體了。

就像是我們(可能)都喜歡讀詩卻幾乎不讀;或者只要我們曾有過ㄧ點點想要寫作的念頭,就大抵也一定感受過「詩人」這個稱呼所帶來的那種無法形容的彆扭⋯。 那似乎是一個讓人既渴望著要去卻又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所謂的「現場」, 有時侯便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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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下室裡有面白色的牆投著影,映著一個風景優美的沙漠景象;藍天、白雲、金黃色的沙丘、像是在某個獨特的地方那樣引人注目;又像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ㄧ樣的了無生趣。這兩者如何同時存在並不讓人產生困惑;那就像是大學男生宿舍裡張貼的清涼海報、或是公車上面印著滑雪渡假村、夏威夷花環與雞尾酒的巨幅廣告,只是牆上的影像更加逼真了些,偶爾看久了也會覺得陽光炙熱、升起艷陽下的昏睡感、或者對於遠行的嚮往。



他在沙漠前方擺了張有扶手的單人沙發椅,舒服的坐了下來,又站起來挪動了一下沙發,就這麼樣來回的喬了幾遍;將沙發調整到一個既舒適而又不至於感受到陽光刺眼的位置。


他又拖來了一袋沈甸甸的黑沙,摸起來甚至還有些水份的那種新鮮的沙,彷彿它們離開海灘還不久。那是三芝買來的沙灘上的沙,也許是淺水灣的?也可能是北海岸的?說不定是淡水河邊被崛起的泥砂賣到了北海岸再被買到浮洲的,也說不準兒是進口的 — 此刻它們都融入了這個戈壁(也可能是沙烏地阿拉伯)的大漠風景中了。

觀眾席地而坐,離沙子與沙漠都還不算是遠 — 在陽光沒照到的地方。

他走進那片風景中跟大家打招呼,沒重點的散漫閒聊著他是怎麼樣的挑了這個風景。

「看著看著還挺舒適的啊!」

他坐去了沙發椅上,還打開了份報紙。 就這樣一邊曬著太陽,赤著腳感受沙子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邊看報紙。 有點滑稽。或許不只一點。

好吧,是非常滑稽。 (哄堂大笑)

沒有發生任何事情的,觀眾都笑了起來。他們實在還不知道這場演出是否已經開始?一切都有些莫名無厘頭的空白與滑稽,或者說是有一種幽默感的成分在空氣中;好像這個誠懇而又矯情拼湊的風景、這個不知所以然的畫面,竟然不小心地捕捉到了我們深埋藏心中那些不為人知的、因小小的自我調侃而偷偷發出來的竊笑。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在哪個點上使人發笑的,但著實就是輕輕的搔到了癢處讓人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

他擔心一個人笑實在太累了。於是開出一千五百元的價碼邀請了另外一位演出者

坐在沙灘前舒適的扶手沙發椅上盡情享受陽光並一起笑。 (再次哄堂大笑)

現在有兩個人在那沙漠中不斷地傻笑和大笑著了,無法間斷的。

再也沒有比這樣一直狂笑或者傻笑著來的更好笑的事了。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偶爾就跟著爆笑出來。那像是小小佈景的炙熱沙灘上,有著一種奇特的氛圍:就像是有人隨手在沙灘上灑了些什麼一樣的每隔一時半刻就爆出一成串、或者是一顆顆的爆米花來的那種熱鬧 —

以及那種沈默。

我們開始在想他到底在笑什麼?

他還要笑多久?他為什麼要笑呢?

他又要怎樣繼續不斷的一直笑下去呢?

沙灘上的兩個人或許也正這樣想著;但他/她們這下子得邊笑邊想了。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然而若是他/她們想要知道時間,就得邊笑邊看手錶了;如果牆上恰好沒有時鐘而腕上也沒有手錶,那麼他/她們就只得邊笑邊想著心裡的那個沙漏;他/她們得邊笑邊想著關於此刻、關於人生、關於經驗、關於昨天做過的那些蠢事、關於因笑聲而震顫的身體、關於種種的行為,還有什麼值得發笑的呢? 要怎樣再笑下去? 而又為什麼要笑呢?如果就這樣子一直笑下去會怎麼樣呢? 如此用力的笑著是否為我們宣告了什麼? 他會記得給我一千五百元嗎?一千五百元會是一句台詞嗎?會是一種參與、一種信任、或者一種交換嗎?早知道笑會這麼累人的話當初就不應該貿然的開始笑的。 我們是否就這樣從頭笑到尾呢? 但這樣笑著笑著真的會有盡頭嗎? 看看他哭笑不得的困窘表情,其實有時侯還真的蠻好笑的,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有辦法笑的這麼久,而如果我們就這樣保持開心下去的話,我們還能繼續笑上一陣子。


(笑聲時而變大時而變小,但未曾間斷)

(笑聲時而狂放時而疲憊,但未曾間斷)

(笑聲時而激動時而顫抖,但未曾間斷)

一個笑聲啟動著另一個笑聲,一個笑聲支撐著另一個笑聲;這些聲音開始構造出它們自己的性格與自己的空間 — 同時也可能是那些發出笑聲的人們、和聽見了那些笑聲的人們內在的那些空間。如今我們已離開了那片艷陽下的沙漠,處在一片既歡快而又漸漸顯的尷尬的笑聲裡:

顯然是另一片沙漠。



幽默感成了一種在高空中行走鋼索的風險;笑也成了一種喉嚨沙啞乾咳的意志。

但現在最好是極盡可能繼續專注的笑,從笑聲中摔倒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笑聲從它本來所挾帶的生活意義中突然的離開,只剩下單調而重覆的音節、一種高低起伏的頻率、一種輕盈的沈重、一段尷尬的關係、一面鏡子裡面的回音。



但現在我們不再需要替為何而笑尋找各種奇怪的理由;我們只需要單純去笑;去感受它的聲調、它的節奏、它的韻律,進入它的泛音;像掉進一顆石子丟進水中所攪起的那個漩渦,我們在那螺旋狀的漩渦中持續的游泳, 以便度過時間 。。。。


(笑聲時而變大時而變小,但未曾間斷)

(笑聲時而堅定時而躊躇,但未曾間斷)

沒有發生任何事情的,觀眾突然不再笑了。 他們突然覺得一切都不好笑了; 有點兒讓人困惑,甚至有點兒令人生氣。

我們到底在這兒幹甚麼呢? 笑啊笑的。

我們等待的那些東西到底還來不來? 已經來過了或者走掉了? 還是它們一直都在那呢? 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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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現場:行動中的身體 》#4

#演出:李海光、 #參與演出 張婷詠、薛詠之、 陳宜君、現場觀眾 #文/ 吳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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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簡歷:

【李海光 】

1989年出⽣於中國湖南,2012年畢業於新疆藝術學院,早期以油畫創作為主,後逐漸擴展到詩歌行為影像等其他方面。並於2015年與藝術家張雲峰開始合作《運動場》《禽獸公園》《行為藝術大舞臺》《尖山八景》《肉花園》等藝術項目。

◎項目2016-2017

《⾁花園》 重慶 序空間 《禽獸公園》 北京 陌上實驗項⽬空間 《尖⼭八景》 天津 再⽣空間計劃 《疲憊大賽》上海明當代美術館 《運動場》 北京 salt project

◎群展2016-2017

《2017“超體”⾏為藝術文獻展》 北京荔空間

《後感性:恐懼與意誌》 上海站上海明當代美術館

《YOUNG ART PRIZE CPH 2017》 丹麥GL-STRAND

《多重光暈》 廣東XI當代藝術中⼼

《第三屆CAFA雙年年展》 北京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

《後感性:恐懼與意誌》 北京民⽣現代美術館

《為什麽表演?》 上海明當代美術館

《2016 Transart Communication》 匈牙利+斯洛洛伐克

《中國-意大利當代藝術雙年展“蛻變”》 北京太和藝術空間

《中國可能不⾼興》 北京 吸塵器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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